你害怕雾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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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翔松】《离离》

•翔松元旦“清梦压星河”文画联合企划22:00

•退役后三年背景。普通人x教练，真谈过，分手了。

•破镜重.....圆不圆不一定，来开盲盒呀^^

•全文2w字，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。感谢阅读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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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.

上海又在下雨。

刘青松踩着拖鞋溜达到基地门口，脚下被雨打湿的台阶颜色变深，与上面几阶界限鲜明，他在浅色的地方坐下。风有些凉，裹着南方沿海特有的湿，与雨水、青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。

刘海又长了。随手扒拉两下，他点了根烟，烟雾和潮湿的风互相缠绕着离他远去。

“教练！”

刘青松应声回头。07年的小队员走过来问了些什么，刘青松反手把烟头按灭，撑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小孩的问题。雨更大了，银色斜线从天际划过，坠落在他的拖鞋上。感到凉意的时候，刘青松缩回了脚。

“先回去。”刘青松拍拍小队员。

小孩乖乖走了，刘青松也没再点燃香烟。他站起身来随便拍拍裤子，转身走了两步，余光瞥见门口那棵大树，那树很老了。刘青松刚来这家俱乐部的时候它就在这里。从二楼刘青松的卧室就能看到这棵树，离得很近，刘青松怪他老是招蚊子进来，不爱开窗。

树干上斑驳的皮现在也微微湿润，颜色略深。刘青松没想到自己会跟这树一样还在这。他今年27岁了，来的时候刚十九。

当初和他一起来的人，每次都替他开窗关窗的人，也早不在这里了。那人也喜欢穿着拖鞋就往外跑，喂猫，还非要蹲在地上看着猫吃完。

这房子门前的流浪猫已经换了一拨。同一花色的猫刘青松全都分不清，唯独认识的那几只，陆陆续续也都不再出现。它们在哪，刘青松不愿去想。

他在哪，刘青松也不愿去想。

空气里的烟味迟迟不散，固执地在原地盘旋。

02.

“那让我们恭喜，VAG！获得本场比赛的胜利！”

“是的，这是一支大部分都是新人的队伍，平均年龄好像都没过二十，但是很快地就拿到了常规赛的首胜。”

“而且对手很强啊，这个bo3非常精彩。”

“对，有小失误，但是可以看出准备了很多。那我们看到highlight回放是下路冲突那一段......这把的MVP我觉得，VN吧，07年的小ad，发挥非常出色啊。”

“而且用的皮肤，哈哈，是VAG的前身我们小凤凰的冠军VN，请神上身了。”

“哈哈哈哈，哎来了——是VN！MVP给到我们的adc童童，11/0/3的完美战绩，看着真的漂亮。”

赵童童挤出人群，从休息室桌子上寻了瓶水闷头灌。他的水早喝完了，打到后边口干舌燥。说起紧张不如说是兴奋，他感觉自己像烧了把火在身体里，此刻远离灯光才堪堪平息。

教练走过来，拍拍他的肩，“打得好童童！”

他放下水瓶刚要说话，就听身后打野念叨：“我呢？我打得不好吗松哥，我小龙坑那波......”

刘青松笑，“打得好，都打得好，童童去采访，怡宝，你过来。”

怡宝左看看右看看，到底磨磨蹭蹭地挪过去。刘教练坐他对面，拿出小本子，翻开。

“前期下路那波怎么想的？”

怡宝的脸立马垮下来：“教练，你不会现在就要骂我吧，回基地再骂也一样啊，”怡宝无助地回头看商量着一会聚餐吃什么的队友，“总得先给点饭吃.......”

“不骂你，就只是问你怎么想的。”教练的笔戳戳他肩膀，“上次回去之后我问你怎么想的，你可是说你忘了啊。”

怡宝看着教练平平静静的眼睛，有点犯怵。乖乖地答：“当时就是觉得能越......”

刘青松这边刷刷记着，那边小选手商量不出来，谁也说服不了谁。最终还是喊刘青松：“教练啊，一会吃啥啊？海底捞烤肉选一个！”

刘青松笔也不停，头也不回：“海底捞！”

从场馆出来是九点半，大巴车直接开到海底捞楼下。人还是很多，他们穿着黑外套并不显眼，钻进角落里，几颗脑袋凑一起按平板，菜一盘接一盘端上来，摆得满满当当。刘青松没有参与，问他吃什么他说随便，盯着手机翻虎扑：今天表现还行，对这一只新军观众们还是夸声大于骂声。

火锅沸腾起来，小孩子们埋头猛吃，比起旁边热热闹闹的聊天声来安静得有点好笑。酸梅汤没调好，喝了一杯之后嘴里每个角落都是甜滋滋的；刘青松难以忍受，站起来越过大盘小碗去摸大麦茶，被服务员看到了，从三桌之外冲过来抢杯子给他倒水，刘青松只好坐回去。过道上俩小孩打闹撞了服务员，他重心不稳，原本去扶杯子的手按在桌面上以保持平衡。可桌面哪有空地，他打翻了一只碗，碗里是中单杨翊特调的蒜香酱汁。

刘青松还穿着bp的衬衫西裤。那白衬衫此刻被酱汁染得一片褐色，触目惊心。小孩们探头探脑的不敢吭声，服务员年纪也不大，急得快要哭了，刘青松安慰他说没事这很便宜的，三十五块拼夕夕拼的。服务员看起来并不太相信，道歉道谢又道歉，还从后勤取来一件海底捞的工作服，一再保证没人穿过。

刘青松就拿起上衣去洗手间换，毕竟皮肤被浸透酱汁的布料接触太令人难受。他把自己关进隔间里，用冰凉的湿纸巾擦掉皮肤上的不适感。工作服不算丑，只是有个挺大的海底捞logo，刘青松实在不想穿来历不明的裤子，就没换；反正溅上的也不多，撑到吃完饭算了，刘青松想。他叹口气，知道自己头发乱了也懒得去理，只想赶紧吃完收工。

他推门出去，然后正正好好碰到了他前男友。

刘青松想过也许会和林炜翔再次见面，但从没有想过是现在这样，居然穿着海底捞的工作服，西装裤，还一身蒜味。

这些年来他总是很容易回忆起他们分手分得有多难看，又让多少知情人直到现在在他面前偶然提起林炜翔都会尴尬。这个人已经成了他记忆里一个符号，和恨意一起在不曾得见的这几年里重复地加深。

而这猝不及防的一眼，他却觉得陌生。他本也该觉得陌生，毕竟几年没见了——但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。林炜翔和他一样大，今年二十七了，从脸到气质都变化了太多，可是刚刚那一刻，刘青松仿佛还住在某个年少时期的宿舍里，而林炜翔只是刚离开了五分钟，去便利店买了什么东西回来。

这令人厌烦的亲密感攥紧了刘青松的心脏，令他警惕地绷紧身体。完全不想多呆一秒，他面无表情闷头往门口走，全当自己突然瞎了没看到这个一米八三挡在路中央的巨大活物。手脚僵硬地挪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，刘青松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憋不住的笑，才想起自己后背印着巨大的，海底捞logo。

在理智重新占领脑子之前，刘青松发现自己已经又冲了回去狠狠踹了林炜翔一脚，然后从门口快速离开打车回基地，急得像是个逃单的，门口那个服务员还跟了两步，似乎很想来追自己问结账没。直到踏上楼梯回到自己房间坐到床上，他的心脏还砰砰跳，像是刚看完鬼片。

03.

怡宝帮赵童童把行李抬出去，送他上车。溜达回来的时候，看到辅助正坐椅子上开电脑。

“你要开直播吗？”

“播一会，我怕下场输了被喷，到时候不敢开直播了。”

“就这点出息，我就敢播，输了我也敢播。”怡宝笑着骂辅助。他在一楼找了一圈自己的外套，没找着；他去问领队，领队从门口翻了一会，把他那五彩斑斓的外套递过来。他今天有点累，现在只想洗澡回床上躺着。上了二楼，他在拐角就听到刘教练的声音，好像在骂人，声音断断续续的。他条件反射地心里一惊。

“......幸灾乐祸是吧高天亮？”

“我肯定运气好啊，要不能遇到前男友吗，操。”

“借你妈，我死也不可能借他的。”

“太傻比了，我真没遇到过这么傻逼的事.........嗯，倒是没多少钱。”

怡宝装作不经意地路过，刘青松根本没关门，他在里边整理衣服，好像是在和谁打电话。怡宝回了自己房间，聪明的小脑瓜思考了一会，得出结论：

1.刘教练今天没吃完饭就突然先回基地，是因为遇到了前男友。

2.刘教练的前男友要找他借钱。

教练，这可不兴借啊！郑怡宝痛心疾首地想。

一墙之隔的刘青松确实是在和高天亮打电话。他把今天的遭遇给高天亮讲一遍，高天亮从他穿海底捞工作服那一刻就开始乐，后边还问刘青松怎么不跟林炜翔借一件衣服穿；到听见林炜翔挨了一脚那里笑得简直惊天动地。刘青松恶毒地辱骂了一会这个b，终于心里舒坦不少，高天亮笑完了问，你那衬衫多少钱啊，刘青松说没多少钱。毕竟人也不是故意的，他也不差这点钱。

高天亮想了想又开始吭哧吭哧笑。刘青松骂他别没完没了啊，就听高天亮说，林炜翔应该是跟小虎吃饭呢，他最近回了上海，挨个请人吃饭，也来问了高天亮哪天没比赛。刘青松叠衣服的手缓了缓，把这话题绕过去，问他队里的事。高天亮警惕地说别想打探情报啊，两人对骂了一阵，把电话挂了。

04.

刘青松退役后转教练，先当了几年助教，能力有目共睹，这个转会期有几家俱乐部找到他，职位都是主教练。FPX彼时早已换了老板，管理人员也换了一拨又一拨，连名字都改成了VAG。不可思议的是基地仍在那一栋别墅，可能新老板图方便，直接接手。把行李搬进来的时候，刘青松也恍惚觉得，自己是因为这栋别墅才在几家水平相当的队伍中做出最终的选择。

整个团队没有一个熟面孔了。尤其是选手们稚嫩的脸，这几个孩子年纪太小，叽叽喳喳的，来自天南海北。刘青松和他们相处了几个月，明明打算温和点培养他们，末了却不知怎么让他们有点害怕。但是这样好管，刘青松倒也觉得挺好。他觉得这些孩子都有潜力，果然第一周就拿到首胜，虽然对手不是那几个银河战舰，也足够让他们开心一阵。今天是第二周的比赛，马上去场馆了，刘青松想起自己的保温杯还是空的。

怡宝之所以叫怡宝，是因为他喜欢喝怡宝。他坚称每个牌子的水味道都不一样，并且只喝怡宝，以至于俱乐部采买都放弃了农x山泉。队内其他人并无所谓喝的水是什么牌子——又喝不出橙汁味儿来——赵童童如是说。

水桶刚换，刘青松抱着保温杯站一边等热水烧开，实在有点渴，拧开瓶怡宝。就这时候饮水机的热水灯亮了，刘青松顺手把这瓶怡宝塞进自己毛绒外套的口袋里。那口袋实在大，瓶子陷进去，微微露出头。

“教练走啊，车到了，大家都下去了。”

“来了，我接水呢。”刘青松应声，手指被溅出来的热水烫了下。刘青松皱一皱眉，觉得最近莫名特别倒霉。什么时候开始的呢，他拉上拉链出门跟车去虹桥天地，被冷风激了一下，想起来好像就是从一周前，海底捞那次开始。

大巴开得平稳，已薄西天的柔和日光不再刺眼，照得人有点困倦。刘青松靠着窗迷迷糊糊，耳机里在唱什么被玻璃隔到外边，只有隐隐约约的影子，脑子里的意识断断续续：

这个版本霞洛肯定是T0.....

刺客中单杨翊也玩得很好.....

林炜翔在上海做什么......

刘青松睁开眼睛，忽然不困了。打开手机，手指比意识还快点开了朋友圈，往下划。一张合影在他屏幕上停留得有点久，他发现了，欲盖弥彰地快速划走。剩下的朋友圈又看不进去，很快就把手机关掉。

这一周以来他一直刷到朋友圈里别人发的和林炜翔的合影。林炜翔回来了，挨个跟以前的朋友聚会，高天亮史森明黄琛李元浩.....每一个人都知道林炜翔回来了，但是没一个人敢跟他说。就连高天亮，都是在他提到遇见林炜翔后，才透露林炜翔也问过他什么时候没比赛，约他有时间出来吃饭。

刘青松有点想笑，已经2025年了，分手都分了多少年了，大家还严防死守的，他简直有点感到抱歉。之前闹得那么难看，现在想想实在很不成熟。但是.....

刘青松静静睁开眼睛，他告诫自己，不要因为时间久了就忘记曾有多么恨他。

05.

刘青松觉得一切都要怪那一桶麦辣鸡翅。

要不是那整整一桶，他就不会在待机室里灌两瓶水，就不会急着上厕所而错过上台采访之前那一小段时间。他急匆匆地跑过来，主持人已经来不及告诉他一会要问什么问题，几人就上了台。

舞台上汇集了一切灯光，台下反而是暗处，除了灯牌看不清什么，观众们还戴着口罩。可刘青松忽然坐立不安，心里升起纷乱的思绪和不详的预感，让他忍不住在主持人的声音里走神。

忽然主持人的声音停下了，好像在等谁回答。可是旁边的小队员根本没有抬起话筒的意思。

那就是问我的。刘青松猜测。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听见，连问题是关于比赛还是队伍都不知道。

他只好搬出万能回答：

“还...还行吧。”

这是有点敷衍的回答，刘青松垂下的手无意识地晃荡，开始舔嘴唇。但是主持人似乎并不介意，甚至忽然兴奋起来，声音都不自觉变高：

“那你有没有，想念你的AD呢？”

他在“想念”二字上加重了语气，只可惜刘青松并没有能听出来。

哦，原来是在说队里家中有事请假一周的小AD。刘青松略略放心，又舔了一下嘴唇，顺利回答道：

“挺想他的。我…”

他想说我们都挺想他，希望他早日回来。可他刚刚说到一半，底下忽然爆发出一阵响动将他打断。复杂的，混着惊讶，惊喜，或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。刘青松直觉不对，后背泛凉。

他抬头看向大屏幕。

镜头在现场一位观众身上定格。虽然戴着口罩，但是那两条眉毛那么出众。眼睛弯弯的，谁看都会觉得他一定笑得很开心。

刘青松忽然明白了。

操，这主持人说的是他。

刘青松一动不动，手机屏幕正在播放的是上了热搜的一段视频。

主持人问：听说今天教练的老朋友也来到了现场（起哄声），刘教练，你退役后有没有和他经常见面呢？

刘青松：还行吧。

（底下有点骚动起来）

主持人似乎不满足，带了一点调侃的神情，试探着问：那么，你有没有想念你的AD呢？

刘青松眼睁睁看着自己回答：挺想他的。

底下终于爆发出了欢呼，人们睁大了眼睛，兴奋地交头接耳，有更多不明事由的人东张西望，从旁人那里得到只言片语，拼凑出一个多年前的故事。刘青松可以想象在口罩下面一张张震惊的脸。

这是直播，一丁点挽回的可能都没有，在刘青松随车回到基地时，这段视频已经上了热搜。刘青松安慰自己说，这种随机自发顶上去的热搜很快就会掉。果然如此，热搜从12不过几个小时就掉到了41，马上就跌出去了。他就没再看，而是专心处理手机里一帮神经病。

【高天亮】：［视频］

【高天亮】：哦～挺想他的～呜呜我哭了太感人了呀

【金贡】：？

【金贡】：;;;

【金泰相】：刘青松怎么回事啊刘青松

【明凯】：牛逼

【解说陈留】：松哥对不起，这小主持人今年春季赛新来的他不知道之前的事，你说我们也不是什么背后嚼舌根的人所以也没人告诉他，他确实是冲动了我们在骂他了，他不敢来加你，请你千万别生气啊！

【解说陈留】：［动画表情］

【解说陈留】：叫他请你吃饭行不松哥

【贝多芬】：妈耶

【小明】：［动画表情］［动画表情］

刘青松干脆群发：“走神了，以为他问的是童童。”

片刻后大多数人表示理解，只有高天亮这逼把林炜翔微信推了过来。刘青松看了一眼，没管，关掉了屏幕。

他没有生气，连自己也觉得惊讶。因为长大了是吗？他27岁了。不会再因为一点点事就大发脾气，在手机里和心里把人删除拉黑。他甚至可以在和某人吵架之后在工作上继续和平交谈、朋友圈点赞，哪怕心里厌烦透顶。何况这一次这主持人是真的不知情，他们那点破事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在新人里流传。

其实也...根本不算什么事啊，刘青松起身去拉百叶窗，只不过是谈恋爱然后分手了而已。也许当时还有点令人惊讶，如今同性婚姻都合法了，他们的故事就更加普通，不值一提。

他的手忽然停住。

楼下那个黑色的人影安安静静地站着，和刘青松隔着时间和空间对峙。

刘青松静静地呼吸，仿佛出一点声音，就会打破这势均力敌的对峙。

05.

早些天前过年的时候，刘青松从屋里出来，看到小堂弟在喝白酒。他走过去抢瓶子：“小孩别喝酒，小心我告诉你妈啊。”

“为什么啊！”小堂弟不满地叫起来，“我都二十了！”

“你二十了？”

“我都上大学了！”

刘青松愣了一下，小堂弟已经伸手抢了瓶酒打开。刘青松看着他想，原来这记忆里的小孩已经是上大学的年纪了。他想，我二十岁的时候在干嘛来着？

他也掀开瓶盖，面无表情地倒杯里，跟小堂弟一起喝。

想起来了，我二十的时候在跟一个男的谈恋爱，谈得全联盟都知道了。

06.

林炜翔和刘青松在一起的时间，其实比大多数人以为的都要早得多。在董伟把他们天南海北地招到宁波时，这俩人就是一对了，连老董伟都挠头，不知道他的两个上分大腿什么时候搅和到一起去的。

要说起来他们俩其实还是网恋奔现。刘青松和他双排的时候遇到对面情侣包下且又菜又装，发公屏狂秀恩爱，气得刘青松在输入框里打，ad我男朋友，不服？我男朋友9/0/1你男朋友3/4/1我就呵呵不说话。正好那时候他俩情侣名字，一个叫福清翔翔z，一个叫衡阳甜甜z。林炜翔在连麦里笑了半天，但是什么都没说。他ID叫千反田，朋友图省事就喊他田田。他改游戏ID的时候没注意看打成了甜甜，他也不在乎。他那时候很多事都不太在乎，心里每天想的除了打游戏，就是和林炜翔打游戏。他们的聊天像任何朋友一样普普通通，看不出特殊，除了是对方的置顶。

十四五岁的男孩爽点很奇怪，双排的时候如果对面情侣恶心人，装情侣怼回去就成了固定节目。即使是有别的朋友在他们也照演不误，很快大家都习惯于他们的表演，还会配合着捧场。什么时候变成了真的？刘青松说不出来。到了宁波，见了面，两个人住一间，还是一样的相处，还经常吵架。刘青松这个人对越熟悉的人越随意，以至于对林炜翔训练里的傻逼表现都是直接破口大骂。林炜翔那时候脾气暴躁，不甘示弱地跟他针锋相对，两人吵得昏天黑地，可散了场还是结伴出去夜宵，回来顶着情侣的ID峡谷遨游。

他们圈子小，某次董伟听到别人调侃起下路那一对，他哈哈大笑，回来当成笑话给林炜翔他们讲。彼时林炜翔和刘青松并肩坐在拥挤的训练室，老董伟挤进他俩中间，给他们讲有人以为他俩是一对。然而他们俩都没有笑，董伟嘎嘎笑了两声忽觉气氛安静，左看看右看看，又左看看右看看，终于觉出不对来。

“你俩......你，你和刘青松，”他最终把目标对准林炜翔，“你们真搞对象呢？”

林炜翔头也没回，眼睛盯着屏幕，点了排队，手顺势撑着半边脸，被屏幕照的蓝幽幽的。

“对啊。”林炜翔说。

他们此后几十年人生的纠缠的开始，其实就这么随便。没有告白没有追求什么都没有，真正确定关系还靠老董伟这句询问，而他们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，好像自然而然天经地义。刘青松不知道林炜翔当时什么心情，但是他当时心里跳得好快啊，像是小时候说了谎，被妈妈拆穿。

并没有人拆穿他们。此后五年，他们就这样慢慢成了联盟众所周知的一对。

他们也没有拆穿彼此。

队内对于玩笑变成真话没有很大的反应，平时他们就形影不离的，黄琛本来就对这俩人感觉不对劲。他俩还住一间，黄琛说，谁知道门一关在里边干什么。他说完就被林炜翔按着一顿修理，求了饶才放开。刘青松不在场，听到几句话音，那时候他还会害羞，不好意思见人。后来他慢慢习惯了，到打上LPL的时候有人采访，问和谁住一间，他理所当然地说，这不是废话嘛，他笑一下，肯定AD啊。

TCS的时候一次赢了比赛被董伟带着去喝酒，他喝了点就发晕，酒味又苦又涩他打心底里反感。不喜欢就不喝，坐在林炜翔边上往他身后藏，一片吵嚷声里盖着他自己和林炜翔的衣服安安稳稳地睡觉。回去基地他倒是清醒了，林炜翔喝得晕头转向，睁着眼睛不知道往哪看。刘青松他爸以前老喝酒，他知道醉酒平躺睡可能会因为呕吐物窒息。虽然现在林炜翔没吐，但是后半夜睡着了谁知道，他怕林炜翔把自己呛死，就把他扳成侧躺的姿势，林炜翔可能觉得不舒服，自己又翻回去。他又高又壮实，刘青松十几岁那小身板推了几次就精疲力尽，气得照着他脸就噼里啪啦地拍。林炜翔被砸得有点清醒，睁着红血丝遍布的眼睛含含糊糊：“刘青松？”

刘青松说嗯，你起来，你得侧躺。林炜翔光瞅瞅他，还不动，刘青松一阵火又上来，忽被林炜翔一拽，落进他怀里去，一阵酒气扑面，林炜翔没轻没重地连吻带啃。刘青松也喝了酒，骤然被摔，脑子一阵发晕。林炜翔的吻没什么欲望，更像小动物之间磨磨蹭蹭的舔毛。刘青松自己也累，看林炜翔抱着自己总算是固定在侧躺了，也就不再管，两人就这么穿着衣服这么搂着，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下午。刘青松醒过来发现连酒鬼都比自己醒得早，林炜翔从外边回来蹲床边看着他，“你没死啊？”

“你死了我都不会死。”刘青松人还没完全醒就会骂人了，看得林炜翔直乐。刘青松想了想，说，过来。林炜翔俯下身把脸凑过去，刘青松就亲亲他的嘴唇。

那是他们之间第一个和第二个吻。自那以后接吻和其他的亲密接触都变得稀松平常，他们好像打破了最后一层隔膜，成为一对普普通通的情侣。

二十岁的时候他觉得，爱是理所当然的。不是没有人窃窃私语，而刘青松当然不在乎。他那时候有种奇异的高傲，直到快三十岁想起来他还觉得很羡慕。他在楼梯拐角房间门口无人的地方和林炜翔接吻，被人看到也无所谓，谈恋爱天经地义，和自己男朋友接吻有什么尴尬的，又不是和别人男朋友，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。这件事从未被人隐瞒过，很快从选手到俱乐部到主持解说都知道了。管理层还曾经很担心情侣上阵会不会互相影响状态，但是自从目击了两人一边嘴上互骂一边配合默契地双杀平推下路，就不说话了。

真的很强，解说陈留评价道，这就是真情侣吗？旁边的解说连忙检查有没有关麦。业内知道就算了，流出去真的出大事情，这两个心大的人根本不担心，反而是全联盟一起帮他们瞒着。刘青松刚从赛后采访席下去，陈留就跟旁边的人说，刚才关于lwx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尖锐了？“还好吧，”旁边的解说收拾耳机，“反正刘少会护着他。”

吵架也是稀松平常的事，可以说这才是他们大多数时候的状态，毕竟他们连花洒有没有放回原位都会大吵一架。吵得太急了他也会疑惑，他们这样从习惯到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在一起的。刘青松印象最深的那一次，他已经忘记是因为什么了，他气得要爆炸，简直想要和林炜翔打一架，又因为明天还有比赛，沉甸甸地憋在心里。他一向早睡，十一点回屋里睡觉的时候，林炜翔连个影子都不见。去哪里了刘青松根本不关心，见不到他最好，见到了难免打个你死我活，刘青松换上睡衣去拉窗帘的时候想，林炜翔大概又是像之前吵架一样，等到深夜他睡着了才偷偷摸回来——但他手摸到窗框的时候忽然顿住了。

半天不见影子的林炜翔原来就站在楼下，望着这边的窗口。

他们沉默地站了一会。屋里开着灯，刘青松的身影他一定能看到；而这里只是二楼，刘青松的视力也足够支持他看到路灯下林炜翔仰起的脸，看到他的神情和开合的嘴唇。

我爱你。

林炜翔无声地说，我爱你。

07.

刘青松躺回床上，目光飘到刚合上的百叶窗，又飘回天花板。灯被关掉，眼前骤然陷入黑暗，像失明。他张开嘴喘气，一声，又一声。强迫自己想今天的训练赛，想想复盘，想几个孩子还存在的问题，杨翊的辛德拉，赵童童回来之后的磨合，怡宝训练赛送成1/7，林炜翔在楼下，林炜翔，林炜翔。

刘青松使劲闭上眼睛。再睁开，依旧没有适应黑暗。

他回来了。他为什么回来？他怎么知道我还在这里，他还关注英雄联盟吗？他在楼下干什么。是不是看错了.....不，不会看错。寂静涌入刘青松的眼耳口鼻，他晃晃脑袋用力闭上眼睛，又睁开——还是没有适应黑暗。

刘青松烦躁地坐起身捡起外套出门，推门的时候他想，林炜翔，你他妈要是已经走了的话，你就他妈的真的全家都没有了，我杀的。

08.

“我也没想到他们真谈过啊，他们拿冠军的时候我还在上高一呢，在网吧偷偷看的S9总决赛。”惹祸的小主持人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，“哎陈哥，”他忽然又爬起来，“那他们啥时候分手的啊？刚才赵姐说他们谈了可多年了。”

陈留一边整理稿子一边骂他，“你还敢问啊？”

“死个明白嘛。”

“.........就是你高一那一年。”

陈留在2017年进入联盟，之前也是粉丝。早期进入这个职业的人大多数都是因为真的热爱，他当时喜欢的队伍很快就散了，不过这个职业他还是一直做了下去，到现在也变成业内的老人了。这么多年要问这圈子里有什么真正震撼过他的，也就是那众所周知的一对，和他们众所周知的分手了。

2017年年底，陈留22岁。他当解说的第一个赛季圆满落幕，在三亚晒太阳，边放假边听转会期八卦。“NB解散了？”他一下子爬起来，“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啊？”

“谁知道....问了一圈都讳莫如深的。”

“那席位呢？”

“卖了呗。新队伍都在试训了。”

“这可真是....现在窗口关闭也没有几天了，能招到合适的吗。”

“反正下路是定了。”

“谁啊？”

“林炜翔刘青松啊。”

陈留呆了呆，想起那一对来，忽问：“不说有挺多队伍单挖吗？”

“是啊，但是人就是不分....也是赶巧有新队伍了。要不就这个情况坚持到最后都未必有人愿意同时买他们俩的，主要是大家本来都有自己的阵容，下路版本，同时缺ad和辅助的真不多，还得出得起这个钱。”

“那还真是....”陈留想说，时也命也，他们是得偿所愿了，可这是不是好选择呢？他不知道，想必也没人知道。而这两个人就是敢坚持，敢赌这一把。

“牛逼啊。”陈留喃喃地说。

时间只走过两年，他们竟然真的赌赢了。陈留蹲在演播室里嗓子都喊得发哑，屏幕上金色大雨让他想起两年前三亚的金色沙滩。他知道背后有人笑话他们，连他都听见过闲言碎语、轻蔑嘲笑。看着两个人披着金色队旗的背影陈留不知为什么也攥紧了拳头，替他们高兴，觉得扬眉吐气，觉得痛快，觉得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电影，漫长的路途终点是振奋人心的成功。这一幕多么像故事大结局啊！在这个时候影院的灯光就亮起，观众们满足地离场。然而当保洁人员走进来时才发现，荧幕上电影还在继续上演，地面一片萧索。

转过年来的春季赛，陈留解说完一场BO3，在休息室里喝水。他今天已经下班了，水随便喝，余光瞥见一位前辈走过来坐他旁边。“怎么了王哥？”他擦擦嘴嬉皮笑脸，“有什么指示？”

“没什么，一会吃饭去啊，王哥请，咱几个都去。”王哥笑吟吟地朝大家说。陈留捧场地鼓鼓掌，仍感觉王哥有话跟他说，就请他去外边抽烟。王哥站到外边露台上，背对着遥远的人声，果然凑过来：“咱以后别开那个，FPX那对下路的玩笑了，”他吸一口烟，“他们分手了。”

陈留睁大了眼睛。

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旁观者，还是距离比较遥远的那种。他的朋友圈子不在FPX那一边，更无从得知具体的原因，何况是细节。其他人要么也是一无所知，要么比NB解散的原因还要语焉不详，陈留偶尔听到的所有碎片，也只不过是知道了这跟什么出轨啊阴谋啊没有关系，正常分手。可是——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么大仇呢？只是和平分手而已啊。他看着沉默寡言面沉如水的刘青松，以及与他相隔最远的林炜翔，离开采访的人群收起设备放进包里，裹紧了衣服往外走。

这都不是他该想的啊，他只是观众罢了。他站在路边等车，百无聊赖的盯着昏黄的路灯笼罩的一块地面，不知道怎么，又想起三亚的沙滩。

09.

刘青松有点迷路。虹桥天地这几年修了又修，后台越来越大，有时候他走远了都找不回来休息室。他凭着一点记忆和偶尔经过的人群，掀开帘子进了一个屋，里边的人见他来了，本来聊的热火朝天的忽然沉默下来。刘青松面不改色，走过去掐着史森明的脖子：“干嘛呢你们？”他眼神扫过面前这几个熟人，“我来了就装死，这是凑一块儿骂我呢？”

“谁敢骂你啊？”史森明嘻嘻笑，说：“没什么，就是大家聚会的事，不知道你来不，主要是有别人。”刘青松想了想就知道“别人”是特指，有点好笑，松开史森明的衣领，平静地说：“林炜翔？他这次回来我们已经见过了。”

几个人面面相觑，好像在他嘴里听到“林炜翔”这三个字就跟什么奇迹似的。史森明也懵了一下，抬起头问，“那，下周四在xxx，那天没比赛，你也来呗？”

在众人半是期待半是好奇的目光里，刘青松笑着说：“不去了，我那天有事。”

众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，寒暄了几句刘青松就离开，找自己的小队员们去了。这是VAG这赛季第三场比赛了，刘青松想，前两次都碰到了林炜翔，简直倒霉透顶。事不过三，要是这次还是遇到林炜翔，那他真的要去寺里破钱消灾了。

还好这次没有，安安全全地度过了一晚上。只是比赛输了，赵童童冲得猛，队友跟不上，交流出现问题，指挥乱。刘青松觉得现在把问题暴露出来非常及时，心情就也不错，还安慰了这群蔫头耷脑的小白菜，搂着最内向的河南辅助小白熊说悄悄话，跟他谈了好一阵。

小白熊年纪是最小的，将将够上场，人内向，声音也不大，偏偏需要他来指挥。刘青松一边开解他一边摸摸他头发，小白熊憋了半晌忽然呜呜开始掉眼泪，然后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想法吐了出来，说到最后都无意识说河南话了。刘青松听了想笑又不敢，郑怡宝这b崽子恢复得最快，大老远直直扑过来逗辅助笑，杨翊他们几个也凑上来，听他说话。于是刘青松得以脱身站在旁边，看着一群小脑袋瓜聚在一起，敞开心扉好好交流。

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，他走到一旁去接电话。好一会儿，小白熊终于被队友们逗乐了，抹掉眼泪第一时间还是想找教练，却见到刚还和风细雨的刘教练忽然面色沉沉走过来，把包扔给他们让带回去，独自一人出了小区。

10.

2020年刚刚开头，天还冷着。刘青松缩进毛绒外套里，耳朵被冻得有点红。

“刘少啊——”高天亮拉长了声音叫，“能不能管管你家那个，我带点零食都让他给吃光了啊。”

“管不了。”刘青松的声音闷在口罩里。

“别啊！下路双子星哎，你管不了谁管得了，你男朋友你的狗，你不栓绳就算了还纵容..........我草！还打人是吧！刘青松你狗咬人了啊刘青松！”

金贡哼着小曲打这群人里经过，就这么几秒刘青松已经拐进转角不见了身影。高天亮没趣地拉上书包，快跑几步甩掉林炜翔，跟上他们进了基地。

刘青松躺在床上，一侧的额头像插了把刀拔不出来。他已经吃过止痛片，但是没有什么用，只有睡一觉才能把他从偏头痛的深渊里解救出来。他把被子裹紧，好像有人在门口叫他，他没搭理，别人似乎以为他已入睡，就关上门走了。

他忽然想起晚上明凯约他吃饭，突如其来的头痛不会很快结束，他也没有胃口，就摸到手机打开微信，想给他发条消息鸽掉。就这时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体自他背后贴过来，钻进他颈窝磨蹭，下一秒湿润的触感落在颈侧，刘青松想也不想就知道林炜翔在啃哪一颗小痣。他没有理，胳膊被林炜翔压着有点抬不起来，正艰难地打着字，忽然被林炜翔一把抢走。

“你干嘛？”刘青松因为头痛声音很小，但能听出压着火气。

“你又跟谁吃饭去啊......”

“我跟谁吃饭还要跟你申请？”

“你都好久不跟我出去吃了。”

“那我还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了？我都跟你吃几年了，他妈咱俩吃过的饭喂猪都能喂两百斤了！再说你不也跟小胡他们出去吃饭吗？换我我就不行了？”

林炜翔坐起来，“可我是想跟你吃饭的，你不是。”

“你又知道我不是了？”刘青松气得坐起来，一阵头晕伴随着针扎一样的痛，他几乎要反胃。“想吵架改天吧，我今天不想吵。”

“我错了，”良久，林炜翔说，“我可以抱着你吗？”

刘青松深吸一口气，回过身果然看到林炜翔皱着眉脸色难看。他气笑了：“你这表情是觉得自己错了吗？不觉得自己错就不要装了行不行，我逼你认错了吗你在这里装可怜？”

林炜翔在他身边坐了一会，说，不是因为吃饭。

刘青松心说当然不是因为吃饭，他们的吵架总是从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，而两个人心知肚明并不是因为这件小事本身。而是....他已经不知道如何与林炜翔相处了，一个人想要爱但是不得其法，一个人想方设法地表达爱然而也不得其法。一个人习惯于试探，一个人只会被激得口不择言；一个人觉得憋着情绪的让步和温顺会让对方消气，一个人却会觉得被敷衍、被逃避。好像他们之间任何小事都会走向最差的结局。当你的每句话，说出去，都会恰好接上你最不想的那个回复，换谁来谁都会觉得疲惫，觉得恐惧，想要避开。

所以他们之间的沉默越来越多，多到几乎要将他们淹没。

刘青松在意识消失前想，他会被淹死吧。

“刘青松？刘青松？刘青松！”

“......嗯？”刘青松忽然回过神来，一训练室的人都要走光了，就剩他还坐在原位，sb一样。

教练把他叫回神，班主任一样毫不客气地训他：“刚刚复盘你就心不在焉，你心不在这在哪呢？就算是训练赛也不能不当回事知道不。下回不能再这样了啊！”

好的。刘青松答应。他收拾衣服走出训练室，路过餐厅，他微微抬头望，餐桌旁坐着一堆人，里边个子最高眉毛最显眼那个正闷头喝汤。刘青松在餐厅门口站了一会，上了楼，身后新一喊他：

“吃饭啊刘少！”

“不吃。”

刘青松回到自己屋里，推开窗。刚下过雨，天和地都湿润润的。那棵招蚊子的烦人大树正安安静静地站着，枝丫舒展，递进来一阵草木清香。刘青松并不反感，站在窗台边上看花园里的水坑和鸟，发呆。

“点外卖不？面还是饭？”

“不吃。”刘青松没有回头看，自顾自趴在胳膊上。背后走过来的人站在他旁边，伸手抚摸他的后背，把空气里那点凉意隔绝开。

“林炜翔。”

“嗯？”

刘青松不说话了。

两人保持这个姿势一会，刘青松忽然站起来，直盯着林炜翔的脸，看起来似乎有什么话蓄谋已久，马上就要说出口。可是看着林炜翔那双眼睛，他只是说：“………你怎么不继续吃？”

林炜翔没回答，侧靠在窗台上，把刘青松搂进怀里，手安抚地摸摸他后颈。刘青松正好贴在在他衣服左胸处那一张印上去的FPXlogo上，有点凉。教练问他的心在哪呢？在谁身上呢？我告诉自己obey your heart，而我的心在哪里啊，刘青松看向花园里，一小块水泊反射出光，他正好被晃到，闭上了酸涩的眼睛。

他靠着林炜翔，靠着他身上队服红色的凤凰和那颗星星，想，在这里，在他胸膛里。

但我就快要被淹死了。

“分手吗？”刘青松问。

林炜翔低头去寻他的耳朵，温热的唇轻轻摩挲过耳廓。“你想分就分，”他的声音很近，但是却听不真切，“........松。”

刘青松扑哧笑出来，震得他自己胸口一阵疼。可他还是冷笑着说，“这时候就不用装了，没别人在。”

林炜翔的身体僵硬，忽然伸手掏衣袋，然后掏裤兜，把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摸了一遍。刘青松皱眉：“你找什么呢？”

良久，林炜翔轻轻把他放开。他终于肯对上刘青松的眼睛，说，没什么。

在向各自的朋友提起过之后，这个消息很快传播开来，他们都说是和平分手，但刘青松那段时间脸色差得吓人，只要是有林炜翔在的场合他一定离得八百米开外，公开的场合无论什么关于对方的问题都闭口不提那个人的名字，就连私下的场合听见了那仨字也立即沉默；搞得大家都也不敢再提。不免有他的朋友担心是不是林炜翔搞了什么破事，刘青松只有这个时候会耐心地一遍遍解释：没有，没有，没有。

“不是，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啊！”史森明有点崩溃地挠头，“你不能不告诉我啊我求你了！”

“就不合适。”

“不是......你俩？谁不知道你俩.....再怎么说，都五年了啊刘青松，五年了你们才发现不合适吗？”

“...........”

刘青松躺回床上，有点耳鸣，他摘下耳机揉了揉。也只有跟史森明他才会多说几句。

“早就发现了啊。”

早就发现了，在他们在一起的之前他们就发现了。他只是不信邪，他只是年纪太小了，那时候他十六岁，以为相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，可以冲决一切。

他现在22岁，又以为自己可以平静面对分手，然而还是做不到。

消息传到联盟，传到所有知情的朋友那里，所有人的反应都是：“别逗了怎么可能啊，哈哈哈————啥？真的？啊？为什么啊？”

为什么啊——每个人都这么问。为什么谈了五年忽然分手，为什么事前毫无预兆，又为什么偏偏是在拿到冠军后分手？

刘青松很难去一一解释，尽管大厦内部已经布满裂纹摇摇欲坠，在外边看来仍是无坚不摧的高大建筑。他们的矛盾甚至不是一天两天，刘青松想，从在一起的时候就埋下了隐患，只是他装没看见。

不为什么。

这是他们的回答，接踵而至的疑惑被一堵墙一样挡了回去。没有出轨、欺骗、争吵，没有额外的人出现在这段感情里，从头至尾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。

这本该是很好的一年。刘青松在后来的人生里反复去回忆，一个曲折波澜的夺冠故事拥有圆满的结局，光鲜亮丽熠熠生辉，却在最后一段染上了重重的一片墨，纸张都是皱起来的。

无论是精彩的高潮，还是昏沉的页尾，那都是他的人生，他都实实在在地承接着继续往前走。那也并不是最后一页，他还将继续写下去；也许已经翻页，但它永远存在，用一片流光溢彩的金和一段触目惊心的黑。

10.

刘青松大踏步走进酒店，急匆匆转了一圈没找到电梯。他忍着火去问前台，前台给他指路的时候不太情愿，似乎怕他是去捉奸的。刘青松无暇解释，心中愤怒一路上随着回忆积蓄，在林炜翔打开门那一刻到达了临界点。

“你他吗有毛病是不是林炜翔？”刘青松冲进去一把将他推开，踢上门，表情看起来是要杀人分尸：“你他妈爱找谁聚会找谁聚会，爱开几个店开几个店关我屁事，提起我干什么？你跟他们提起我干什么！”

三十分钟前高天亮打电话来，一开头就报备刘少我跟你说个事，说完你一定要去把林炜翔掐死，否则明天就是我被他掐死。刘青松一听准没好事，果然高天亮说，吃饭的时候林炜翔说，要把在上海的店送刘青松。

“我差你这几个钱？你又凭什么送我东西？我****，”刘青松气得破口大骂，“你到底想怎么样啊？你回来就是为了看我出丑让我不痛快的？”

自从林炜翔回来那天起他们见了三次，两次是他刘青松丢人，一次不欢而散。刘青松这么骄傲死要面子的人接连丢人他其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，只是兀自强撑，还指望俩人能体体面面的结束——如今林炜翔却亲自来给他添堵。好不容易所有人都不在他面前提林炜翔了，好不容易大家要把他们俩那段过去忘掉了，就这时候林炜翔非要跳出来昭告天下：我俩还没完。

林炜翔穿着宽松的短袖，被刘青松拽着衣领还微微俯下身配合他的身高。他骤然被骂却一点都没有生气，反而有点高兴地看着刘青松说，我们谈谈行吗？我们好好谈谈。

很难想象这张傻逼脸会说出“我们谈谈”这样的话来，想来这几年当老板的时候没少给人画饼。刘青松那股子冲劲用得差不多了，顿觉疲惫；又忽然发现自己今天和林炜翔说话说得已经太多，多得令他警觉。他刚想要起身离开，忽然看到桌子上一个矿泉水瓶子，硬生生把他的目光拉住。

那是一个怡宝的绿色瓶子，而这家酒店默认提供的饮用水正在边上站成一排，是百岁山。

刘青松于是慢慢坐下来，指着那个眼熟的水瓶，问，你是捡垃圾的吗？

林炜翔回头看了眼，没皮没脸地笑。

可刘青松笑不出来，他和林炜翔面对面坐了一会，慢慢地说：“那你就应该明白，我们还是和过去一样。”

那个水瓶就是刘青松顺手放在口袋里那一瓶，他们那晚在路灯下见面了，然而不欢而散，走之前刘青松还气得随手将口袋里的怡宝拿出来摔在林炜翔身上。要说起有什么大的矛盾其实也没有，只不过在那短短几个小时里他们的相处还和过去一模一样。那种亲密感卷土重来，里边包裹着他和林炜翔的爱和恨，快乐的回忆里夹杂闪着冷光的针。而当他明白自己对林炜翔残存的爱时，那就让他更加感到恐惧。

原来长久以来我恨的都不是你，而是还爱你的我自己。

林炜翔笑也不下去了，他眼睁睁看着刘青松又起身要走，赶紧把他拽住，紧挨着他坐下。

“不一样，我当时不知道你还爱不爱我，以后就不会那样了，我们.......”

“重来，不只是好的会重来。”那些矛盾也全都会重来，没有一个会放过我们。你经历过的，你都要再经历过一边，往既定的结局走。刘青松再次被回忆包裹住，连声音都开始发抖。林炜翔听到了，仍固执地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刘青松的手臂，依旧不肯让他走。两个人一时都安静下来，房间又被沉默所淹没。

“........你怎么就不信呢？”

刘青松恍然发现，自己竟然在劝林炜翔放弃。就像曾经很多人劝过他放弃绑定一样，现在是他在劝林炜翔。曾几何时有人骂过他天真幼稚不成熟，在他们一次次坚持不分开的时候。有人在十五六岁就学着接受成年人世界的守则，有人直到二十四才知道人力有限。我不是有勇气啊，刘青松想，我只是不够聪明。

从十几岁到二十岁，许多事他都想得太过简单。其实如果接受过现实的毒打，他也许早能妥协，但是偏偏有人在他身旁始终支持他，跟他绑定，跟他走。旁人不论怎么看，林炜翔都理所当然地同意他的一切选择，好像刘青松选个悬崖他也原地热热身，然后助跑——跳。

这些别人不懂的理所当然，刘青松却却习以为常。19岁的他拿着手机跟林炜翔说，哎林炜翔，有人说咱俩是傻逼。林炜翔头也不回说他们才是傻逼，晚上吃啥。

刘青松是不够聪明，林炜翔又是什么？

今天刘青松27岁了，他早已学聪明了。对的五个人已经分开，他转会又打了几年，也不再和林炜翔纠缠。他把自己保护得很好，也已经看着他们相互刺破的伤口认了命。

林炜翔，你怎么就不相信啊？刘青松看着面前的人因低头而露出来的发旋儿，想，我们就是真的不合适。你再跟着我，我再守着你，我们再怎么挣扎也还是不合适。这之前的五年我们只不过是凭着一腔爱和不认命的勇气挣扎而已，你看我们改变结局了吗？我们只是把自己对彼此的爱消磨掉了。

林炜翔喘着气看他，狠狠攥着他手腕，眼睛都发红。刘青松瞪他，他也瞪回去，忽然他埋下头，脸轻轻贴在刘青松手上，一点点靠住。然后才缓缓地长出一口气，一动不动，好像终于找到了什么失去已久的宝贝。

刘青松手心里沉甸甸的，忽然落入什么滚烫滚烫的东西，烫得他瑟缩一下，却没能挣脱开。那东西极速冷却，一点点在他手心里积蓄成冰冷的湖。

可是我没你怎么办呢。我没你怎么办呢。

林炜翔没有说话，刘青松也没有说话，但是他们都听到了。

刘青松绝望地发现，他们分开了这么久，以为爱情已经消失殆尽，可是这么久即使不见面，那感情还是在悄悄积累，好像在说我准备好了，可以再继续消耗了。林炜翔也跟着发疯，死活就不肯放弃，还非要跑回来拉着他重新走那一条被堵死的路，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和你再赌一次？

你敢吗？

20岁的刘青松站在他面前，说我就要和他一起打，我敢赌。

你还敢吗？

他们沉默得实在是太久了，久到刘青松的后背已经开始感到疼痛。他们又开始对峙了，刘青松想笑，一切又回到原点，其实也分不清是林炜翔不让他走还是他自己不想走，他们的对峙也是他和过去自己的对峙。

“我不要你现在就决定，”林炜翔抬起头来。林炜翔的眼睛圆圆的，睫毛也长，眼角下垂，该是无辜温和的长相。偏偏眼睛是下三白，黑瞳仁被睫毛挡了一半，光落入他的眼睛像落入黑洞，大部分不曾反射出来。他瘦了之后脸部轮廓冷硬，起伏间凌厉尽显。

多么令人困惑，温和与冷硬并存，就像这个人本身一样让人看不透。看不透他的爱和不爱，看不懂他的纵容与纠缠。

他说，“我只问你，你想吗？”

11.

“行了，先去吃饭，赵童童过来别看了！”

把小ad从复盘白板前边抓过来，刘青松一把将人按在饭桌前，“该吃饭就吃饭。”刘青松自己也坐到他旁边去，端起碗灌下一大口汤，火急火燎的胃部终于得到些缓解。这周VAG几个小选手痛定思痛开始加倍认真训练，他当教练的当然得跟上，因为他比谁都明白这种劲头的可贵。赵童童最认真，但他太认真了也不成，过多的思虑最终都会成为他的负担，让他负重难行。刘青松一边吃饭一边想了很多，才觉得当教练也不比选手轻松。但他很喜欢现在被繁忙塞满的每一天，这样他就可以没有闲下来的时间去想还赖在上海等他回答的那个人。

平时吃饭一桌子坐一圈应该是正好坐满，但是现在缺了一个小口。刘青松探头望望，发现杨翊捧着个大碗坐在自己电脑面前吃饭。刘青松咦了一声，“他干嘛不过来吃饭？” 怡宝凑过来，小声说：“他跟小白熊吵架啦！”

刘青松抬头看对面埋头干饭不出声的小白熊，也小声说：“他俩不是平时关系最好吗？”

“这你就不懂了吧，”郑怡宝拿起杯子，故作成熟地说：“就是关系好才会吵架呢，不亲近肯定不好意思吵架。我总跟我妈打，但是肯定不跟别人妈妈打啊。”

刘青松捧着碗坐了一会，忽然食不知味。吃过饭孩子们又回去各自rank，他披上外套出门散步，在那棵大树面前停下。北边来的寒潮昨天经过上海，怕冷的他已经穿上好几层外套。此刻风从他身边经过，没能钻进他的怀里，不甘不愿地绕道走。刘青松把眼镜摘下来塞进口袋，长久来被防蓝光镜片改变的色调原原本本展现在他面前，绿的那么绿，蓝的那么蓝，空气因为冰冷而格外清晰，钻进他的肺叶转了一圈又吐出来，回归到风里去。

这棵树依旧沉默地站着，人群来来往往，而他静静伫立原地，像涌动的海水里一块固执的礁石，荒野上一座孤零零的山坡，回忆里一个永恒的坐标。他标在刘青松的19岁，24岁，27岁，从幼稚到成熟，从两个人到一个人，从勇往直前到固步自封。这棵树就是林炜翔。

他忽然发现其实很不公平，在他们从十五六岁的叛逆期开始到二十来岁浑身刺的年纪，他们把所有的刺都给了对方。在外人眼里他们都是有趣温和脾气好的人，可他们的脾气不好都只留给了身边那个人。这多残忍，然而两人直到27岁才发现。是彼此的包容让他们安然度过了彷徨挣扎的不讲道理的年少时期，却把一切的罪责归到对方身上以至于远远逃离。

我逃离的不是他，是我的过去，我的年少不懂事的过去，是我做过的一切不成熟的错事，他们将错误一股脑扔给对方，然后带着憎恨远走。

如今的重逢也不是两个人的重逢，是他和少年时期自己的重逢，是一半的自己遇到另一半的自己，直到此时他们才是完整的彼此。

他伸出手，轻轻抚摸历经风雨而粗糙的树干。

“往这边点，这边光线好。哎小张你过来，你把那个快递盒子挪走，上镜不好看.....”

刘青松散步回来看到一群人支起摄影机正对着基地别墅的大门，随口问：“干什么呢？”

“松哥啊，我们取几个镜头放vlog里啊，官博每周都发的。你可以看一下，有什么意见跟我们提提嘛。”

“哦，好啊。”刘青松应下。他干脆就站在旁边，打开微博找打VAG的官博，往下翻到第一期vlog，刚一打开就是熟悉的别墅门口，连角度都与老FPX的相差无几，他甚至还记得曾经那里放了个箱子，因为猫会偷吃外卖。

刘青松的手忽然发起抖来。

他点退出，点了几下都没有成功，努力缓和心跳，又点了几下才回到这第一期vlog的微博正文，右上角明明白白地标着时间。

一个月前。

是他宣布执教VAG的几周后。是他搬进VAG的几天后。是林炜翔来上海的前几天。

刘青松心跳如擂鼓，几乎拿不稳手机。他豁然明白：他输了，在这场长达五年的对峙里，他输了。在他把行李搬进VAG那一刻起，他就已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底牌全数亮了出来。林炜翔在来到上海之前，在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，他就比自己还要早地明白自己的回答了：

我想。

我想念你。

我想继续。

我想赌。

他终于输了，可他居然感觉这么轻松。

刘青松回到自己的教练位置坐下，打开看到一半的数据资料，继续往下翻。忽然见到几个小孩不训练反而一起围过来，你看看我我捅捅你，谁也不敢先张嘴说话。

“怎么了？”刘青松问。

“教练，”最终还是郑怡宝开口，“听说你前男友要找你借钱？”

“.........”刘青松结结实实地愣住了，不知道要先惊讶“前男友”还是先惊讶“借钱”。见他一副懵懵的样子几个人反而更加笃定，郑怡宝急道：“这可不行啊教练，你想清楚了！”

“是不是想求复合啊？”杨翊问。

郑怡宝恍然大悟：“有可能哦！”

赵童童冷不丁插嘴：“教练，好马不吃回头草。”

河南辅助小白熊看赵童童一眼，凑过来说：“恁拜听他的，俺妈说了，衣不如新人不如故！”

连平时最沉稳的上单也担忧道：“教练，你可别真借啊。”

刘青松乱七八糟听了满耳朵，早就忍俊不禁。“行了！”他努力板起脸，“有你们什么事？专心训练就得了，还想被人2:0送走？管东管西的.....”他没憋住又乐了，“这点事我自己还处理不好吗？”

“俺妈还说旁观者清......”小白熊嘟嘟囔囔地走了。

刘青松背过身去，一边笑一边给高天亮发微信：“你问问林炜翔，VAG打第一场的时候他是不是来了。”

高天亮的回复很快过来：？

高天亮：......

高天亮：他说是

刘青松：你告诉他这周二来看VAG比赛

高天亮：？？？？？

高天亮：【推荐个人名片】

高天亮：自己说行吗，我真是你们的爹啊

刘青松加了好友，那边的消息一秒钟就跳出来：我有时间的！

刘青松：自己搞票

林炜翔：好

林炜翔：为啥要我来呀

刘青松过了一会才回：因为你来的那两次VAG都赢了

刘青松眼看着“对方正在输入中”晃了两次，想象了一下林炜翔的表情，肩膀笑得直抖。

12.

“陈哥，你解说完这次春季赛就走了啊？”

“对啊。”陈留说，“所以你快点学，我马上带不了你了。”

小解说点点头，开始拿起笔记本温习，他下一场还留在这旁听，但陈留已经解说完下班了。陈留绕过扛着摄影器材的记者，逆着去赛后采访的人流往休息室走，忽然肩膀被撞了一下。男人比他高很多，带着黑口罩，低头和他道歉。陈留赶紧说没事没事，忽觉这人声音耳熟。他愣在原地思索，那个男人已经走入最近的选手休息室。

刘青松刚穿上外套，转头就看见林炜翔摘了口罩朝他笑，于是随口问：“你怎么进来的？”

“刷脸呗，没办法，哥实在太帅了。”林炜翔跟冲上来的小队员们一一合影，还夸了赵童童的厄斐琉斯，“比我打得好。”林炜翔笑着说。赵童童深吸一口气，眼睛亮得吓人，郑怡宝在旁边嘀咕：“我擦嘞，被自己偶像这么夸，我要是他我当场就飞起来。”刘青松走过来，林炜翔顺手就帮他拿起包，几人开始商量一会吃什么。这时忽然所有人耳朵里都响起一声响亮的巴掌声，他们抬头往门口看，发现陈留一脸震撼我妈的表情站在那，手还停留在自己脸上。旁边路过的人也惊疑不定地来回打量他，不明白陈留为什么忽然自残。

“没事，没事，”陈留恍恍惚惚地说，“你好，那个，再见！”

高天亮正好在附近，于是过来和他们一起吃烤肉。他过来的时候林炜翔刘青松带着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坐一圈，孩子们叽叽喳喳，林炜翔靠在刘青松身上不知道在说什么。高天亮感慨：“看这一家子！”被刘青松毫不留情地按着揍。林炜翔不仅没拦着，还就数他笑得声音最大。酒过三巡，刘青松去洗手间，刚一推门出来，居然又看到林炜翔站在门口。

林炜翔看着他傻乐，刘青松忽然明白过来什么，冲过去想要再踹一脚，被林炜翔抱住，还恶狠狠地说：“你他妈那次是故意跟着我的？”

林炜翔紧紧抱着他，不回答，只说：“我爱你。”

“脑残？这里是说这种话的地方吗？”

“我就想说，我想说好久了，管他在哪。我爱你，刘青松，我真他妈爱你....”

刘青松轻轻拍他后背，两人抱了一会，刘青松想挣脱，林炜翔不让，一边紧紧搂着他，一边突然到处开始摸口袋。

“你到底在找什么？”刘青松狐疑，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就觉得林炜翔鬼鬼祟祟坐立不安的，“别是还有什么前女友没分干净吧？”

“哪能呢！”林炜翔一边掏裤兜一边急着辩解，脸都有点憋红了，“哥从十六岁开始就没找过别人.......”

说话间他终于掏了出来了什么东西，很小，刘青松还没看清，手就被逮住套上了个圈。

一个银色指环，在洗手间的灯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。刘青松：“………这什么？”

“戒指。”

“我知道是戒指。” 刘青松想说，你随身带这个？又想说，你在洗手间给我戴？他没有时间说出来，因为林炜翔正在边上絮叨：

“20年的时候，你有段时间不理我，我就买了，路过看着挺好看，我以为....我就是想让你开心。”